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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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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江如月與顧長青乘風而來, 落地時,玉媚跟小黑還有她的丫鬟傀儡已經等候多時。

此地是窄小的四合院,不是別處, 正是那位夫子所設下的私塾。

江如月來時見到的三棵參天槐樹, 此刻全然被拔去根,橫放在地上,將院落占得滿滿當當。

“哪裏不太對?”

江如月快步上前,玉媚側身為她讓開一條路, 視線越過她看向她身後的顧長青,手中還押著一人, 似是那個城主。

沒有看到二人之間縈繞著的粉色氛圍,她略微失望,“咱說不清楚, 你瞧一眼就知道了。”

三棵槐樹被拔出,地面被挖過,是連成一片的大坑洞。

江如月手一揮,冒著冷白光芒的傀儡悉數落入坑洞中,將內裏情況照的一清二楚。

深大約十五米的坑洞,她蹲下身子朝下看的瞬間, 一股腐屍的惡臭味迎面撲來, 胃中當下一陣翻滾, 被她皺著眉硬生生壓下。

冷光傀儡下落至底,如木材堆疊的屍首當即顯現在眼前, 還有數不清的纏絲。

雖早有心理準備, 也見過諸多殘忍畫面, 但江如月還是被眼前這屍山血海驚了一跳。

腦海中驀地浮現出定安峰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

壓在膝上的手不住蜷緊, 指甲嵌入掌心,櫻粉的唇色眨眼變得如紙蒼白。

忽而,一只手從身後伸來,將她雙眼遮住。

溫暖的掌心恍若三月春風,將她心頭彌漫的恐懼盡數掃去,耳畔男子溫潤嗓音傳來。

“別看,還想知道什麽,我下去瞧。”

遮掩著她雙眸的手未曾松開,另一只手伸來,緊緊握住她蜷著的手指,修長的指一點點的將她扣進掌心的手指救出。

她指尖冰涼,他便順勢將她手包裹在掌內,拉著她朝後退去,遠離了那宛若深淵的黑洞,方才將捂著她眼眸的手指松開,握著她的手卻不曾松。

“在這兒等我,我下去看看,若是有什麽線索,我帶上來給你。”顧長青牽著她的手叮囑著,擡手將她被風吹亂的發絲撥正,如同輕哄孩童那般。

原先是江如月拿他當小孩,如今倒在不知不覺中換了位置。

顧長青松開她手轉身要走,衣袖上傳來一股力道將他拽住。

“等等,”江如月垂著眼,不讓此刻蒼白的面色流露在眾人面前,“傀儡可以下去。”

……

趁著幾只傀儡在下方搜索的空檔,江如月一瓢冷水將昏迷過去的城主潑醒,見他眼睫開始輕顫,便退後一步,不遠不近的盯著他。

“醒了?”江如月出聲,“我有話問你,還請老實回答,免受皮肉之苦。”

她與顧長青在這邊審問,小黑與玉媚則坐在不遠處的臺階上,動作統一撐著下巴,看戲般望著這邊。

“原來阿月還有這麽兇的一面……”玉媚觀察著,嘴裏百思不得其解地低聲喃喃,“這麽兇,一板一眼的……真的有男人喜歡嗎?”

“當然有,”旁邊有聲音回答,“小啞巴喜歡,我也挺喜歡……”

玉媚循聲瞟去,見小黑傻乎乎的樂,揚揚眉,“你喜歡有什麽用,你能得到嗎?”

“咳咳咳……”城主徹底清醒,艱難撐起身子劇烈咳嗽著,雙目環視四周,嘴裏不停念叨,“夫人、夫人……”

江如月蹙眉,“你夫人不在這兒,若你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我會考慮告訴你,你夫人現在何處。”

那城主果然老實,狗爬到江如月腳前,滿眼急切,“只要你把夫人還給我,我什麽都告訴你!”

江如月掃過他偏執瘋狂的眼,開口問道,“我要你告訴我,關於這夫子的一切,包括……”她側身露出身後坑洞,“這個。”

“我說、我都說!”

那夫子具體來自何處,城主並不知道,只知道他來到永寧城不過一年有餘,初到時是個老實本分的讀書人外表,買下宅院,開設私塾,並不引人註意。

他夫人去世後,夫子突然找上門來,說有方法能幫他覆活夫人,但需要他的幫助。

所謂幫助,便是搬運屍首,培養纏絲。但沒想到,夫子種出纏絲,並不是為了幫他覆活夫人,只是為了覆活那幾尊泥塑。

城主說到此處,氣憤無比,雙目猩紅滿是怒色,一拳砸在地上,手背血花迸濺都渾然不覺。

“那夫子人呢?膽敢欺騙於我,我要將他碎屍萬段!”

江如月眉眼淡漠,並不理會他的歇斯底裏,又問,“屍首從何處搬運而來?”

“烏鶴山……”

這方話音落罷,那頭傀儡從坑洞中一躍而出,手中托著幾樣物件朝江如月走來。

顧長青順勢橫在傀儡面前,將那幾個物件仔細一番打量,回頭看江如月,“阿月,這好像是你們宗門的衣物。”

江如月聞聲緊忙趕來。

月白長袍,浸著血色與不知名黃色液體,已然面目全非,但僅憑那質地,江如月還是一眼看出,確實是宗門弟子裝束無疑。

“這兒好像有字。”顧長青手捏著衣袖一角,翻開內裏,有金色絲線繡著兩個字,他跟著喃喃念出,“文、博……這不是上個金玉穗的失主嗎?”

江如月點頭,眸光怔然看著那臟汙衣袍,腦海中飛速旋轉,逐漸將近日發生的事連成一線,最終耳畔又響起臨月那日說的話。

“腳踏實地朝望仙宗走,這一路,會有你想要的答案……”

答案?

前去烏鶴山的師兄們沒有死在烏鶴山,卻死在了她前去望仙宗覆仇的路上。

像是有人故意給她投下餌,引誘她前去烏鶴山一探究竟。

答案便是在烏鶴山嗎?

江如月眼底逐漸亮起火光,“改道,我要先去烏鶴山!”

*

馬車又吱悠悠行在路上,披著晨陽霞光,跑的輕快。

那位城主死了。

江如月本欲親手了結他,卻不曾想玉媚婀娜走來,嬉笑著告訴他,他夫人已被她一把大火送入輪回,不必再念著了。

城主當下瘋癲,一頭跌入那夫子挖出的屍坑當中,沒了聲息。

剩餘纏絲恐被有心人利用,江如月亦一把大火將之燒的一幹二凈,並且為文博師兄立了衣冠冢,三拜之後方才離去。

初晨的陽光微暖,江如月罕見的沒在車內假寐,反倒坐在外面吹風。

玉媚的聲音從裏面傳來,“纏絲形成不是得許多年嗎?怎麽那夫子一年就培養出來纏絲了?”

江如月答,“槐樹屬陰,那三棵槐樹聚陰引氣,所以比較快。”

車內人嘀咕起來,江如月口中暗嘆一聲,望向遠方,思緒逐漸跟著飛遠。

有只手從車簾內伸出,露出頎長身形來,挨著她身旁坐下,眸光在她出神的面上逗留,忽而眼底笑意升起,宛若即將惡作劇的孩童,手捋了腦後高束馬尾,取出一縷來湊向江如月,輕搔她瑩白粉嫩的耳垂。

恍若蟲子爬過,癢意難耐,江如月當下回神,按住他作怪的手,“別鬧。”

“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江如月一言不發,回過頭定定看他,從他眉眼掃過,再到高挺的鼻梁,嫣紅的薄唇。

忽而,她拔下頭上他贈的簪子。

顧長青面色微變,握著一縷發絲的手指收緊,“我送出去的東西絕不收回。”

江如月卻在指尖轉著那發簪,看著上面墜著的珍珠旋轉飛舞,卻並沒有還給他的打算,顧長青也逐漸放松了緊握的手。

“你送我這簪子時說了什麽,還記得嗎?”

“自然記得,”顧長青將手中那縷發絲隨手拋在腦後,雙手環在胸前,眼帶笑意,“沒聽夠,還是當時沒聽清楚,想讓我再說一遍?”t

江如月目光坦然平靜的看著他,“對。”

她從未在他跟前如此坦率,顧長青微微楞住,這會兒方才察覺江如月看向他的眼神雖噙著笑意,但也多了幾分深沈與冷意,與往日截然不同。

心下疑惑,但他還是開口,多了幾分認真,“我說,圓圓的,是天上月,明月在眼前。”

江如月唇角笑意仍舊勾著,還是方才那番神情,只不過視線從他面上,轉而落在簪子上。

顧長青心下有些不安,手壓在江如月身側,湊近她幾分,有些緊張,“怎麽了?”

“我好像知道,我為何一直避開你的原因了。”江如月側轉過身,手中把玩著那簪子,“你跟他很像,性子像,說得話也像,有些甚至一模一樣,看著你會讓我有些恍惚,是不是他化形潛伏在我身旁……”

他?

江如月口中唯一不想提及姓名的“他”,便是臨月。

顧長青忽地喉頭一緊,腦海中沒由來的想起那夫子帶他入雲端之鏡時,他在鏡中看到的畫面。

“長青,”江如月偏頭朝他看來,黑白分明的眸子鎖著他眉眼,不讓他有分毫逃離,“你不是他吧?”

如此猝不及防的發問,尋常人都會反應不及,暴露出些蛛絲馬跡。

顧長青壓在江如月身側的手下意識收緊,定定回望著她雙目,堅定回道,“不是,我不是他。”

“我可以相信你的,對吧。”她又問。

顧長青雙瞳輕顫,似是觸及到了夢寐以求之人的衣角般,激動地喉結上下滑動,聲音都變得緊繃漂浮,生怕驚走了她。

“自然……”

江如月展顏一笑,將發簪重新別入發中,那雙眸子帶著亮光與溫暖凝著他,“別騙我,否則上天入地,我也絕不放過你。”

像是辛苦播種,終於等來開花結果,顧長青眼尾泛起紅光,用力點頭,話音含著鼻音與笑意,伸手輕輕觸到江如月指尖,緩緩覆上她手背,而後握緊。

“好,命交由你,是殺是留,都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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